简析中西方哲学发展方向差别的环境因素
提到科学史，特别对于中国人而言，李约瑟问题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尽管我们现在所说的李约瑟问题通常只是指李约瑟提出的“后半段”问题【1】，但这不妨碍它是是咱们国家大力发展科技，实现中华民族复兴过程中必须要探讨和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
关于这一问题的分析很多，科学发展历史中也确实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偶然，多数学者将其精力放在“近代科学”以及中国古代科学的研究，甚至会产生“中国人没有科学精神”的脑残理论，但是对东西方哲学产生的环境却很少关注。
西方的科学，按科学的正史，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自然哲学，基本上按照古典自然哲学——经院哲学——近代自然科学的路线发展而来。自然哲学对于近代科学的影响极深，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提到，“在希腊哲学的多种多样的形式中，差不多可以找到以后各种观点的胚胎、萌芽。因此，如果理论自然科学想要追溯自己今天的一般原理发生和发展的历史，他也不得不回到希腊人那里去。”【2】
有意思的是，中国哲学思想的爆发和希腊哲学思想的爆发几乎同时出现，甚至要更早一些：古希腊自然哲学第一人泰勒斯，大约出生在公元前624年，而中国诸子百家第一人管仲，卒于公元前645年。在这两人之后的五六百年期间，东西方的哲学大家层出不穷，并且深刻地影响了东西方后续文化的发展。
人的思想，始终是受到环境的影响，哲学思想也不例外。在科学史上，生物进化论实际上是地质演化论的必然结果：因为生存的环境既然在变化，那么环境中的生物也必然会发生改变。事实上，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恰恰是受到了赖尔的《地质学原理》影响。人类自诩高级的动物，但是多高极的也是动物，哲学思想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图1.希腊半岛地形与地中海东海岸古文明位置关系
我们先看一下古希腊的地理环境。没错，是地理环境——古希腊地形多山，不适合农业发展，在陆地上很难进入欧洲大陆。波斯作为第一个地跨亚欧非的大帝国，版图最大时完全占领了小亚细亚，但是单单甩开了克里特岛和希腊半岛，一则山地不方便大军调动，另一方面可能波斯人也看不上这片贫瘠的土地。古希腊不是农业立国，生存靠的是商业。地中海东海岸的尼罗河流域和两河流域是四大文明古国中两大发源地，腓尼基人以船代车，进行商业贸易，古希腊的繁荣正是建立在这种商业基础之上的。
商业文明和农业文明差别很大，一方面具有很强的包容性，所谓的和气生财；另一方面，富庶的生活使得人们有了很多空余时间：吃饱喝足，没事聊个天扯个淡，顺便讨论讨论世界的本源问题。学派在英语的单词为school，它的另一个意思更为常用，就是学校。我们汉语中的门派和菜系，都可以用这个词。那么这个英文单词借自拉丁语schola， 而拉丁语又借自古希腊语的skhole， 本意是“休闲时光”。古希腊和罗马人特别喜欢将闲暇时光用来谈天说地或者是研讨问题，后来就用schola来指“研讨问题的地方”。
相对于古希腊，中国当时百家争鸣的环境可就要恶劣得多了，中原地区，四战之地，虽然当时是有周天子的，但是诸候乱战，逐鹿中原，春秋战国时期大多数时间都动荡不安的。古希腊自然哲学第一人泰勒斯闲得无聊在思考水是世界的本源这个问题的时候，管仲作为诸子百家第一人，虽然也有类似的想法（“水者，何也？万物之本源也，诸生之宗室也。”——《管子·水地篇》），却不得不担心即位的齐桓公会不会因为一箭之仇要了自己的老命【3】。动荡的社会，不断的征伐，中国诸子百家从一开始就不得不关注天下苍生，中国的哲学也更趋向于生存的哲学——这些哲学或是研究如何治理家国天下，或是研究在乱世中求如何求个心灵的安宁。即使最接近于古希腊哲学家的墨翟——在记载其言行语录的《墨子》一书中，也有相当的篇幅是实用的军事技术，并对后世的军事活动有着深远的影响【4】。
图2.中国诸子百家，哲学主题和古希腊完全不同
中国在公元前221年以世俗的强权一统天下，书同文，路同轨，奠定了中华民族分久必合的物质基础，并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奠定了中华民族分久必合的精神基础。同样是历史的巧合，在公元前后出现的基督教则成为西方的精神的统一，在整个欧洲，教权一统天下，并为了解释《圣经》（尝试自圆其说）,发展了经院哲学，虽然是无心插柳，但是经院哲学在相当程度上为近代科学的诞生做了铺垫。
中国大一统的思想和历代的中央集权，使得资本主义很难迅速铺开发展，而在世俗权力弱鸡的欧洲，资产阶级的夺权过程要轻松得多：文艺复兴对教会诛心，宗教改革变相对教会夺权，加之资本对于利益的追求，更是大大推动了近代科学的发展。
近代科学之所以没有在中国诞生的一个重要原因，很可能是和中国哲学关注的主题有关，而哲学的主题，又和东西方哲学产生的地理社会环境相关。单凭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诞生就一口咬定中国人没有科学精神，不是蠢就是坏，能以响亮的声音出现在网络中的，更是蠢的少，坏的多。
事实上，在中国历史上，从来不乏具有科学精神的人，他们敏锐的思想并不逊于西方的伟人。
古代中国的科技在世界上曾经遥遥领先，但在近代自然科学发展上逊于西方，中华民族的全面复兴的实现，了解自己民族的优秀，建立民族自信，无疑是一块强有力的基石。
参考文献
【1】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科学出版社，2006.09.
【2】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2018.05.
【3】《史记 齐太公世家》“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勾。小白详死，......则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为桓公。......桓公之立，发兵攻鲁，心欲杀管仲。鲍叔牙曰：“臣幸得从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无以增君。君将治齐，即高傒与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国国重，不可失也。”于是桓公从之。”
【4】[清]毕沅 校注,吴旭民 标点,《墨子》,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4.05.
